梅兰萨将药瓶内完全透明的黏稠液体倒入了鲜血内,又用银匙稍稍搅拌了几下。
当她抽出那把银匙时,最下端的一截匙柄当即就暗沉了下去,遇到空气后甚至还泛上了一点不详的乌黑。
那是血族元老才可能会拥有的,由先祖毒液提纯后所得到的强效催眠剂。
这药剂浓度极高,在发生战争时通常被用来审讯同族,再忠贞不屈、不惧酷刑的血族,也会在催眠剂的作用下吐露出心底最隐晦的秘密。
她从未想过,会把这催眠剂用在虞歌身上。
领主端着盛满鲜血的碗,缓步穿过了地下长而陈旧的回廊。
即便这回廊里永远都一片漆黑,即便那用以装饰的人骨与鹿角总弥散着阴沉可怖的味道,即便地上受潮的地板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吱嘎地轻响,这也是……
虞歌真真正正长大的地方。
当梅兰萨凝视着眼前那片浓稠厚重的无边黑暗时,却仿佛透过这段她最熟悉的路径,看见了那湮灭在漫长岁月中的、不断变幻的人类的虚影。
这道虚影大多数时候都是温驯而沉默的,是主人身边最得宠也最不打眼的一位侍卫,但在年幼时却也曾有过叛逆与困惑的时候,在这段无数血族都走过的回廊中留下了一点点微不足道且稍纵即逝的人类心性。
梅兰萨将视线久久地停留在虚空中空无一物的某个点上,目光缱绻而怜爱,似乎在以这样的方式,沉湎在过去的回忆中,缅怀一位逝去的故人。
虞歌第一次穿过这条路是在什么时候呢?
那是很多前的一个夜里,刚进入古堡的虞歌衣不蔽体,被侍从一路推着,跌跌撞撞地走过这条回廊,等待着一群冷血而未知的怪物来吸食自己的血肉。
那时这孩子一定非常害怕吧。
害怕黑,害怕疼,害怕死,却始终无处可诉,只能将这点幼童的胆怯埋在寡淡木讷的皮相下,哆哆嗦嗦地逆来顺受。
人类的成长与衰老一样迅速,很快,当日那个瑟瑟发抖的小血仆就成为了领主身边唯一一位人类侍卫。
出落出几分少女模样的虞歌在训练时受了很严重的伤,她一路流着血,终于在回廊中遇到了刚回到古堡的主人,并得到了接受包扎的应允。
那青稚而冷淡的黑发少女因剧痛而跪倒在地,仰起的惨白面孔上却透出点天真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