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八年·金光门】
京城的雨下得细密,一刻不停,虽是戌初,天色已如墨黑。
傅千张在雨夜中替沈晟钧挑着玄伞,漆黑的夜中,只见几盏大理寺摇曳的风灯,上面覆了一层翕薄的油纸,叫那灯色昏黄地晕出一团,缓缓轻晃着。
周遭大理寺人马具全,张张玄伞铺盖,无人言语,间或有被雨淋湿的马儿张嘴轻嘶。
金光门前的守卫经了一道贼首趁乱,易装过门的罪过,此时丝毫不敢松懈,更是比大理寺半字不言,仿佛识外无人,只道他们于无物。
“大人,我们还在此等什么?”
千张年纪小,小时候四处漂泊长得慢,身量尚未补回来,比之沈晟钧矮了将近一头,这伞碰着沈晟钧的发冠,他稍低了低头,慢慢沿着官道看去说:
“等着——”
远处青砖的官道上传来踢踢踏踏的孤寂马蹄声,听来只有一人一马。
那白马身上的人披了雪白的薄袍,一手攥着缰绳,另一手打着一把素白的油纸伞,伞上隐约见有一支苍劲的梨花枝骨。
傅千张在马蹄声中,听得沈晟钧轻笑了一声,抬头望去,望见了他少卿将落未落的唇角。
他扭头与之一同望去,吃力地辨认了片刻,才迟疑道:“纪大人?”
小孩儿念叨着的纪大人慢慢走近来,单手极潇洒地停住了马,这身后关门的守卫提着灯走近来,这油蜡封的提灯没有又一层油纸作盖,有些刺目,惹得女官眨了眨眼。
“慢些。”
沈晟钧从伞下探出身来,伸手慢慢按住了那心切守卫的灯柄,一面用身子挡住了一半的黄灯,在雨中抬头看着女官自上而下地睥睨,露出了些微末的讶然。
纪酒月翻身,动作极轻地下马,不料还是溅起了几朵雨花,慢慢提着裙角,撑着伞走到沈晟钧面前,把那通关的梨花木签摸出来与他。
“这是通关的梨花签。”
她见沈晟钧身在雨中,垂着眼睛,不得不将伞微顷,使这一枝梨花笼过二人。